從文字的起源探討易經(一）

這是我所期待的書（「發現漢字：圖說字根」唐漢著），簡單地評價就是：太好了！老早對漢字感興趣，但看許慎的說文解字總覺有問題，言之不清。這本書以甲骨文、金文為依據，直接追溯到上古的象形文字，有理有據，不可不信。文字的演變由是一目了然。讀此書，收穫頗豐，然若談到心得，又不知從何說起。想就此一看而過，但卻壞了看一本書寫一篇書評的習慣。所以，想從零碎的收穫中尋一主題，便是下面要談到的「從文字的起源探討易經」。對於易經六十四卦的注解，眾說紛紜，各執一詞，多牽強附會，鮮見有解得精透者。我想，從文字的起源來探討易經，作為對易經六十四卦卦名及常用的術語的理解，不失為一個好的思路與方法。理由很簡單，易經起於夏商周，而那時使用的正是甲骨文與金文，所以，易經中的文字與其最初的含意最為接近。因此，從這一角度來說，明了了易經中的文字的含義，雖然是較粗略的，但卻有益於把握易經最初的意義。

關於下面的文字，對於對易經感興趣的朋友，我想很值得一起探討。若對易經不感興趣，或了解較少，粗略一看，也可對此書有個大概的印象，因為，下面會對個別的字作一解讀。

一、關於易經中的常見字：易，占，卜，用，乘，中，正。

易，甲骨文左為表示翅膀扇動的“彡”，右為鳥的簡省形，兩根會意，以鳥的奮翅飛走表示易地而往。周易用“易”字，應該是取其“變動”義。唯一不變的東西就是變。變是萬物的本質特征之一。易經是研究變化的學問，於變化之中找到合適的位置。至於後來所說的“簡易，不易”，乃後人附加其上的。鳥振動翅膀就能飛，這是一種本能，看起來很容易，因此，“簡易”的道理也就蘊含其中。易經之道也是如此，研究的是萬物本來運作的規律，這種規律就如同鳥振翅起飛一樣自然。“不易”就明顯有後人附會有嫌疑，雖也言之有理，但與易之本義已相去較遠。（P133，P294，此為“易”字在「漢字發現：圖說字根」一書中的出處，以下同。）

占，占是占，卜是卜，意思是不一樣的。占字從口從卜，兩根會意，以卜後口述卜兆表示占卜。實際上就是解卦。所以說，應該說“卜一卦”，而不是“占一卦”。或者應說“我卜一卦，你幫我占一占。”現在人把占與卜混淆起來了。（P268）

卜，唐漢在書中說“構形源自燒紅的炭條燒灼龜甲，卜為龜甲爆裂時的擬聲字”。卜為龜甲爆裂時的擬聲字比較可信。不過，我想，其字應該是來自於龜甲被燒後的裂紋。卜字即是對這種裂紋的象形描摹。因此，卜有“顯現”義。因為萬物間的相似性，由此狀而推知彼狀，於是卜又有“預測”的意思。最早的卜是用龜甲及蓍草，後來才有簡化了的銅錢卜等方法。（P267）

用。用字出現在乾、坤兩卦，即用九與用六。關於這兩爻的所指，各家眾說不一，難有一致。用字，是在肛門的原形上，增添上有一點的草棍樹枝，表示沒有紙張前古人擦屁股時的可用之物。引申義為“使發揮作用”。因此，所謂的用九與用六，並不特指某一爻，而是指可用的那一爻。事實上，不但乾坤兩卦中有用九與用六，所有的卦中都有用九與用六，原因很簡單，因為真正地占得一卦，卦中每一爻皆有變化，應該擇其善者而從之，這才是占卜的最終目的與功用。不過，實際上很看到這一點的人真的不多。關於這一點講起來頗為複雜，此處不贅述了。（P61）

乘。在講爻位關係時會講到“承乘比應”。乘，下為表示大樹的“木”，上為“大”，意為站立或跨坐在大樹之上。因此，乘有在什麼之上的意思。在易經中，乘是指一爻在另一爻的上面。（P47）

中，在口的中間，增添旗杆旗幟之形，以村邑中心的旗幟表示中心之義。中正是講爻位的，六爻之卦，上兩爻為天，下兩爻為地，中間兩爻為人，此為天地人三才。在三爻卦中，上一爻為天，下一爻為地，中間一爻為人。一個六爻卦由上下兩經卦（三爻卦）組成，二、五兩爻分別處於上下兩經卦之中，“得中”即此之謂。（P236）

正。上為表示村邑的口，下為止，兩根會意，表示直對前行的意思。在重卦（六爻卦）中，二、五爻處中位，一、三、五為陽爻，二、四、六為陰爻，因此，六二、九五皆為中正，得中得位之故。

二、關於易經中的斷辭：吉，凶，吝，厲，元，亨，利，貞。

吉。從士從口，兩根會意，表示公畜生殖器從陰囊中伸長出來，引申後也表示男根的順利勃起。在遠古時代，繁延後代是根本大事，而生殖能力也就是最重要的事了，因此，把男根的勃起看作是很好的事情，吉的“美好”之意也就由此而來。（P95）

凶。原意為蒙有偽裝的陷阱。從這裡也可以知道，易經中的吉是一時之吉，凶，也只是可能的危險，因為，男根是不可能一直堅挺的，如果仔細觀察，發現了那偽裝的陷阱，危險也就不存在了。也就是說，在易經當中，是沒有真正的吉與凶的，是真的可以化險為夷的。（P110）

吝。應該是吉凶悔吝，書中沒有提到“悔”字，所以這裡也暫不講，只講吝。吝，從文從口，表示不能發情，因而不能生育繁殖的母畜。吝由此而引申為“恥辱”義。悔乃指事情由壞而好，吝乃指事情由好而壞。（P94）

厲。除厲之外還有咎，書中未提到咎，此處也暫不論。從“萬”（蠍子）從反轉符號“厂”，原義為蠍子受陰時，卷揚起尾部毒剌。由蠍子受阻而引申出“危險”義。（P146）

元。從人從上，兩根會意，表示人體上部的圓形頭顱。頭乃身之最上部，思想亦由此而來，故而引申為“始”，頭是人體最重要的部位，故引申出“大”意。孔子解曰：“元者，善之长也，亨者，嘉之会也，利者，义之和也，贞者，事之干也。 君子体仁，足以长人；嘉会，足以合礼；利物，足以和义；贞固，足以干事。”孔子此言，乃解乾卦之“元亨利貞”，故特言“善之長”，也即“好的開始”。（P282）

亨。構形源自男性生殖器的勃起性交。“通達，順利”之義也就由此而來。孔子曰“嘉之會”，意即美善之交匯。「子夏傳」曰：“元，始也，亨，通也，利，和也，貞，正也。”所解亨字，正是通達之義。（P83）

利。從禾從勿，表示以刀鏟從根部收獲莊稼。因此引申出“好處、收獲”之義。（P163）

貞。甲骨文為占卜龜板的象形描摹，金文增添上部之卜，表示火灼龜板以卜兆。貞字諸家之解多有爭議。貞之本義即有“卜測”之義，貞原為燒灼後的龜板，其形已成，所卜之事已定，故又有“固定不變”義。（P268）

三、關於64卦中的卦名

夬。第42卦澤天夬。

夬乃“又”的上部增添一個圓圈，標示人手中指的缺失。因此，夬有分離與缺失義。夬卦上兌澤，下乾天，兌為毀折，全卦五陽決一陰，故有陽剛排除陰柔之義。故「雜卦」曰：“決也，剛決柔也。”（P22）

孚。第61卦風澤中孚。

唐漢書中說“從爪從子，表示將一個孩子提拎而走。”恐非此義。從爪從子，應該是鳥孵卵之狀，又如人抱子於懷中。孚信用之義即由此而來。中孚卦，上下各二陽，中間二陰，恰如抱子於懷中，或孵卵於巢，是以彖曰“柔在內而剛得中”。「雜卦」曰“信也。”（P28 P92）

艮。第52卦艮為山。

從目標符號“日”，下為攵（倒“止”），表示背對倒行以及腳跟義。故象曰：“君子以思不出其位”。（P331）

臨。第19卦地澤臨。

從臣（觀看的眼睛）從品（小件物品），表示走上前去，審視地上的小件物品。故臨有“靠近”義。因為審視的小物件，相對於審視者而言又有“大”義，故爾「序卦」曰“臨者大也”。臨卦上為坤，下為水，如廣博之地容納池中之水，又，臨卦之時為12月大寒，陽氣初生，陰以護之，如母之護子，故臨又有“包容”之義。是以象曰“容保民無疆”。（P50）

需。第5卦水天需。

從雨從大（人形），構形源自大雨浸透人身，後引申為下雨時的等待義。需卦上為坎險，下為乾健，有險在前，應謹慎而行，故彖曰“須也，險在前也。”又，坎為水，乾為天，水在天上，需積蓄成雨方可下，故有等待義。象曰：“君子以飲食宴樂”，言其等待義，不行而至，不為而成。（P59 P105）

師。第7卦地水師。

表示出外打仗狩獵的人們，集體回到家中，引申後指出征的群體。故彖曰“師，眾也。”上卦為坤，坤為眾，此亦師名之所指也。（P61）

壯。第34卦雷天大壯。

壯乃指躺在床上的男子生殖器勃起。大壯，上為雷，下為天，雷行於天，雷者，陽也，陽動之時，如人之發情，故有此名。（P95 P218）

睽。第38卦火澤睽。

上為表示雙目的眼睛，下為癸（轉動的紡錘）。引申為眼睛游離不定。紡線時，眼睛是不會一直看著紡錘的，因此，又有背離之義。睽卦上為火，下為澤，火炎上，澤潤下，水火不容，是以有背離之義。然如紡線，雖眼不看紡錘，卻並不代表對紡錘的忽視。故曰彖曰“天地睽而其事同也，男女睽而其志通也。”象曰：“君子以同而異。”實際上就是求同存異。（P186）

蒙。第4卦山水蒙。

從冃從豕，以豬鑽入草堆臥在那裡黑呼呼一堆，表示蒙蓋、矇眬等義。能被草所蒙蓋者，一定是小豬，所以引申為幼稚義。上為山，下為水，如泉之既出，河海之源，故有幼小之義。君子參此卦象，應該好好保護清泉，使之常流不息，故象曰“君子以果行育德”。（P247）

復。第24卦地雷復。

從攵從寧的繁化形（甲骨文為“中”字型大墓）。表示祖先從亞世界的回來（如做夢、附身）。復卦一陽在下，時為冬至，陽氣回升之時，故復卦有回復之義，故雜卦曰“反也”。剛之初升，其勢較弱，是以有不動義。故序卦曰“復則不妄矣”。（P267）

豐。第55卦雷火豐。

從壴，人上雙丰（串玉的描摹），以玉的抖動發聲，表示急促、快速地敲鼓。引申為繁多。「序卦」曰“豐，大也”。彖曰“豐，大也”，都以“大”解。而「雜卦」又曰“豐，多故也”。這裡有矛盾。解豐為大恐無根據。豐卦其時為六月，上震雷，下離電，乃雷電交加之象，正與豐之原義相符。故豐解為多較為恰當。（P270）

妄。第25卦天雷無妄。

從亡從女，表示不安現狀，妄圖出走跑掉的女人。無妄，非其當動之義。無妄乃九月之卦，已至寒露，陽氣已衰，雷行於天下，如秋後之螞蚱，動非其時也。故彖曰“無妄之往，何之矣？天命不佑，行矣哉！”。（P223）

升。第46卦地風升。

在斗中增添表示食物的一點，表示從下邊盛起食物。升因此引申為向上抬起義。故「序卦」曰“聚而上者謂之升”。升卦其時為十二月大寒，下為巽木，上為坤土，如種子孕育於地下，有逐漸上長之勢，故以曰升。因其時為冬，陽氣初發，尚未顯露，故「雜卦」曰“升不來也”，不來者，還沒有開始發生義。是以象曰“君子以順德，積小以高大。”（P254）

晉。第35卦火地晉。

上為倒立的兩枝箭，下為目標符號“日”，表示一枝接一枝箭射中目標。由箭之射出而引申為前行之義，故彖曰“晉，進也。”晉之上卦為離日，下為坤地，如日升之於地，故有上升、前進之義，是以彖曰“明出地上，順而麗乎大明”。由於晉有連續射擊之義，故卦辭曰“晝日三接”。（P288）

泰。第11卦地天泰。

從大從廾從水，表示男人肆無忌憚地撒尿的舒坦和驕奢義。是以「序卦」曰“泰者，通也。”（P114）

益。第42卦風雷益。

下為皿，上為橫置之水，表示水從器皿中的溢出。益由水之增加引申為增加義，由水之溢出引申為超出、過於義。凡事過猶不及，是以彖曰“損上益下”，「序卦」曰“益而不已必決”。（P114）

比。第8卦水地比。

兩個反向之人並列會意，表示全部回到家中，爭先跨入家門。外出為從，一同打仗或打獵為師，回來為比。比由兩人之並行而引申出親近義，亦有志同道和之義。安全回家，是一件好事，是以「雜卦」曰“比樂師憂”。彖曰“比，吉也，比，輔也，下順從也”。（P3）

豫。第16卦雷地豫。

從象予聲。予的構形源自男性的性行為，兩旁結體，以分類特指的方式，表示發情後狂怒不已的公象。豫，象之交，一公一母，故「序卦」曰“豫必有隨”。象交媾之後就會平靜下來，故「雜卦」曰：“豫怠也”。（P138）

蠱。第18卦山風蠱。

從蟲從皿，表示從口而入的寄生蟲（蛔蟲或縧蟲），“蠱蟲”又指民間傳說中食後可使人神志惑亂的毒蟲。器皿中生蟲，說明裡面已經過於陳舊，需要清理，故「序卦」曰“蠱者事也”，「雜卦」曰“蠱則飭也”，飭乃整頓義。象曰“君子以振民育德”亦此之所指也。（P143）

革。第49卦澤火革。

中間為頭、體（中間一豎）、足（下旁一橫）俱全的獸皮，兩邊各有一只手。兩根會意，表示揉制獸皮之意。革乃把原來的獸皮進行加工處理而用之，故革有改變義，是以「雜卦」曰“革，去故也”。（P153）

屯。第3卦水雷屯。

在發芽種子的下部增添一短撇，指示植物種子扎根。屯，十一、二月之交，陽氣初生，不應有所作為，是以彖曰“剛柔始交而難生”。「序卦」曰“屯者，物之始生也”。（P167）

咸。第31卦澤山咸。

從戊從口，以古代士兵一邊揮舞斧鉞，一邊吶喊，表示全部及吶喊義。咸有響應之義。響應之時，齊聲吶喊，故有快速義，是以「雜卦」曰“咸，速也”。引申為男女之間的感應，故彖曰“咸，感也”。（P181）

離。第30卦離為火。

離的本義為鳥兒落網，其餘鳥兒飛走。以鳥兒飛走引申為向上義，故「雜卦」曰“離上”。由其鳥兒落網引申為遭遇，落入義，即罹，罹通麗，故「序卦」曰“離者，麗也。”後世之解，多為“附麗”或“好看”義，此值得探討。（P209）

鼎。第50卦火風鼎。

古代炊具青銅鼎的象形描摹。故彖曰“鼎，象也”。鼎之用在於煉或煮物，故「序卦」曰“革物者莫若鼎，故受之以鼎”。「雜卦」曰“取新也”，乃取其變革之義。（P261）

坤。第2卦坤為地。

從土申（申乃是在指事字“匕”的原形上，下部增添同形指示符號，表示生女，代代繁衍不已）聲，表示生生不息，能夠世代耕種、滋生萬物的大地。坤以象女，是以「雜卦」曰“坤柔”。以其化育萬物義，故彖曰“萬物資生”，“坤厚載物，德合無疆”。（P78）

解。第40卦雷水解。

從角從牛從刀，表示以割取或加工牛解來表示分解牛體。支解牛是要一步步來的，故引申出緩慢義，是以「序卦」、「雜卦」皆曰“緩也”。解卦其時為二月驚蜇，陽氣漸長，雷始發，萬物復蘇，是以彖曰“天地解而雷雨作，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”。（P123）

困。第47卦澤水困。

從口從木，表示上有棚蓋的地穴或陷阱。引申為困難的處境，以及艱難義。是以彖曰“剛掩也”。雖為陷阱，然若能辨識出來，雖艱難，但無危險，故彖曰“困而不失其所。”（P237）

寫這些文字前，已經想到，這會是個大工程，果然如此。事實上中間還偷懶了。關於六十四卦及易經中的常見字所列並不齊全，僅就書中出現的文字作一解讀。這裡主要探討的是一種思路與方法。實際上，一路解讀下來，感覺這個方面是極好的，解決了許多以往一直存在的疑點。以後會抽時間以此方法來完善未完成的內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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