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群書治要」：三 天知地知，安貧樂道

一

歷觀古今功名之士，皆有積累殊異之跡，勞身苦體，契闊勤思，平居不惰其業，窮困不易其素。

　　契闊，勤苦。這句話的意思是，縱觀古往今來有功於社會國家的人，都積累了特異不凡的事蹟，他們勞累身體，承受艱辛，勤奮思考，平常生活不荒廢學業，遭遇窮困也不改其志。

　　這話說著容易做著難，道理都知道，能做到的有幾人呢？

　　自己興趣多，什麼都接觸點，易經風水也感興趣，於是就總會有人來請看，有時，多少感覺不勝其煩。煩惱即菩提，苦盡甘來，寶劍鋒從磨礪出，梅花香自苦寒來，但是，光想著要甜，光想著寶劍鋒利，梅花香，卻不想吃苦，不想被磨礪，一點冷都受不了，這香這甜從何而來？

　　這就是貪嗔痴。

　　還有一篇極有名的文章，孟子寫的，每個人都應該常讀常看：
　　“舜发于畎亩之中，傅说举于版筑之间，胶鬲举于鱼盐之中，管夷吾举于士，孙叔敖举于海，百里奚举于市，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，必先苦其心志，劳其筋骨，饿其体肤，空乏其身，行拂乱其所为，所以动心忍性，增益其所不能。”

　　舜从田地中被任用，傅说从筑墙的泥水匠中被选拔，胶鬲从鱼盐贩中被举荐，管夷吾从狱官手里被释放并被录用为相，孙叔敖从隐居的海滨被任用，百里奚从买卖奴隶场所被选拔用为大夫。這些人，苦人所不能苦，忍人所不忍，故成聖賢之名。

　　世人多羨其功成之後之榮光，而不見其名所未就時之艱辛。有說，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成功？豈不聞大器晚成？想一想姜尚姜子牙，《尉缭子》说：“太公望年七十，屠牛朝歌，卖食棘津”，棘津是一個地名，姜子牙七十歲之前，在棘津賣過小吃，在朝歌當過屠夫，干什麼什麼不成，做什麼什麼不順，夠慘，誰想到，七十多歲遇明主，滅商盛周，被封為齊國之主。

　　喬達摩·悉達多成佛了，我們好羨慕，可是，他修行時所吃的那些苦，有多少人願意去受呢？虛雲老和尚一身兼五脈，續佛慧命，受世人所敬仰，但是，九磨十難，他所受的苦，又有多少人能受得了呢？
　　須知，山有多高，谷就有多深。沒有苦中苦，哪來甜中甜。

　　最難的，恐怕是“平居不惰其業，窮困不易其素”。平常生活不荒廢當做之業，遭遇窮困也不改變其志。

　　這就是安貧樂道。《文子·上仁》：“圣人安贫乐道，不以欲伤生，不以利累己。”

　　這個成語，講的是顏回的故事。孔子弟子三千，賢人72，顏回是孔子最得意的門生。有一次，孔子對學生們說：“贤哉，回也！一箪食，一瓢饮，在陋巷，人不堪其忧，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，回也！”

　　贤德啊，颜回吃的是一小筐饭， 喝的是一瓢水，住在穷陋的小房子裡，别人都受不了这种贫苦，颜回却仍然不改变向道的乐趣。贤德啊，颜回！

　　顏真卿大家都知道，大書法家，但未必知道，他首先是政治家和軍事家，曾官至吏部尚書，太子太師，安祿山造反時，顏真卿率兵討伐，被推為聯軍盟主，統兵20萬。這樣滿身才氣，身居要職的人，卻苦於生計，窮到向人借米的地步，其「乞米帖」成了千古之絕唱：

　　译文：我不擅长谋生的活计，全家人已经吃粥吃了好几个月。现在，粮食又吃完了，心里更加忧愁。想到我们之间往日的深厚情谊，因而写信向你求助。希望你能借我一点粮食来让我渡过难关。麻烦到你了，对此我再一次请求原谅。真卿书

　　寫這個「乞米帖」時，顏真卿官拜刑部尚书，知省事，封鲁郡公。

二
楊震字伯起，遷東萊太守。道經昌邑，故所舉茂才王密為昌邑令，謁見，至夜懷金十斤以遺震，震曰：“故人知君，君不知故人何也？”密曰：“暮夜無知者。”震曰：“天知神知，我知子知，何謂無知？”

　　楊伯起到東萊去做太守，途中經過昌邑，以前所推薦的秀才王密任昌邑縣令，前來晉見，晚上時，帶了黃金十斤作禮。楊震說：“身為老友的我了解您的為人，而您卻不了解我的為人，這是為什麼呢？”王密說：“現在是晚上，沒人知道的。”楊震說：“天知地知，你知我知，怎麼說沒人知道呢？”

　　這個故事就解釋了，為什麼身居要職的顏真卿何以窮到沒米吃的地步。

　　有一個人，今人只聞其名，而真識其人者不多，大軍閥，吳佩孚吳子玉。吳佩孚為人四信條：“不貪財，不好色，不納妾，不嫖娼。”他做到了。對國人四諾：不做督軍，不住租界，不結交外國人，不舉外債。他做到了。日本人甚恨之，終以為其強治牙病而害之。其死後，北平萬人空巷，皆是自願為其送行的百姓。蔣中正發電曰：“先生托志春秋，精忠许国，比岁以还，处境弥艰，劲节弥厉，虽暴敌肆其诱胁，群奸竭其簧鼓，迄后屹立如山，不移不屈，大义炳辉，海宇崇钦。”所言甚是中肯。

　　上面提到的這些人，何以可以做到安貧樂道？因為，心中有天，有神，有良心。所謂天者，即道也。當下一個小小的村官，所貪，動轍上億，屢反而不止，何也？蓋天、神、良心盡失之故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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